新质生产力视角下传媒产业的发展趋势分析
关博韬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摘 要:新质生产力带来了生产力变革,传媒新质生产力对传媒产业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运用创新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理论,系统梳理了传媒新质生产力的创新效益,总结了推动传媒产业发展的三对矛盾,分析了传媒产业的发展趋势以及传媒技术变革带来的复杂问题,旨在发挥传媒新质生产力的正外部性,推动传媒产业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传媒产业;发展趋势
一、引 言
有别于传统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涉及技术含量更高的全新领域,依靠科技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现有研究对新质生产力有三种解读:第一,新质生产力是生产力的跃升,代表具有颠覆性的技术,如算力技术和绿色技术。该观点认为新质生产力应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相融合,实现新型工业化。第二,新质生产力是一场产业革命,旨在推动全产业链、产业结构和产业体系的价值提升。例如,我国新能源汽车“出海”之所以获得成功,原因在于全产业链战略下经济要素的优化组合,依靠商业模式创新、营销创新和技术创新,推动产业规模提升,控制产品成本。第三,新质生产力的落脚点是通过制度供给提升全要素生产率,通过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和产业生态创新促进生产要素合理配置和高效利用。
下一代互联网与人工智能技术是典型的传媒新质生产力,推动了产业体系转型升级和价值链重构。IPv6提供了海量网络地址,为世间万物标识其在互联网上的位置,实现了万物互联的技术愿景。IPv6+则精准识别数据包属性,通过精细化管理、分配和调动资源,为万物互联提供安全可靠的技术保障。同时,5G通信技术和以卫星互联网为基础的6G技术构建了信息流通的“高速公路”,将超快网速与专属地址相结合,拥有智能化调度和感知识别能力。人工智能技术体系则包括了大语言模型、数字内容、区块链、云计算和物联网等技术。应用型技术的蓬勃发展,推动形成多元化的技术生态和产业形态,对社会创新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运用创新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理论,系统梳理了传媒新质生产力的创新效益,总结了推动传媒产业发展的三对矛盾,分析了传媒产业的发展趋势以及传媒技术变革带来的复杂问题。
二、传媒新质生产力的创新效益
传统的经济学概念难以精准识别生产力质变的发生。因为劳动生产力的改变既来自生产力的量变,也来自生产力的质变。量变是指经济要素比例关系的改变,质变是指要素组合的改变和生产函数形式的变化。换言之,仅仅依靠量化指标分析衡量新质生产力的创新效能,有明显的局限性,会错误地将经济周期波动理解为创新成果。因此,我们应准确评估技术创新带来的“额外效益”,如新兴产业部门增加、经济结构改变与调整、创新商业模式生成以及居民消费幸福感与获得感提升。
本文认为传媒新质生产力的创新效益主要从深化效应、底座效应和叠加效应三方面体现。深化效应与底座效应。
深化效应体现在运用技术深入挖掘和拓展某一特定领域,从而推动传媒业态创新发展。例如,将区块链技术应用于社会信任领域,有效解决数字版权保护、数字资产确权等难题,催生了版权经济等新兴传媒业态。数字内容技术通过提升人机交互能力,深化了用户对虚拟世界的感知和体验。底座效应是指技术作为传媒产业发展的基础支撑,以其稳定性和可靠性,为上层应用提供有力保障,进而重塑传媒业态。IPv6、IPv6+技术为传媒产业提供了安全、高效、去中心化的网络环境,有助于重塑传播秩序,推动传媒产业数字化转型。云计算技术则凭借强大的数据管理能力,为“企业上云”、边缘计算等提供了有力支持,提高了数据处理效率,降低了传媒企业的运营成本,推动传媒业态创新发展。叠加效应是指多种技术相互融合、相互促进,共同推动传媒业态多元化、智能化发展。例如,区块链技术与数字内容技术相结合,不仅提升了对数字内容的版权保护能力,还催生出多样的数字内容交易形式;5G/6G技术为物联网、云计算等技术的广泛应用提供了高速、稳定的网络环境,通过云网融合与平台建设,进一步推动了传媒业态智能化、互联化进程。
从具体案例来看,深化效应直接作用于传媒业态本身。运用新兴技术提升工作效率、保障结果质量,从而优化用户的产品使用体验。例如,茶饮品牌开发微信小程序,打造符合品牌文化的视觉呈现方案,开发多样化消费服务,优化了用户体验。底座效应并非直接作用于业务本身,而是通过普及新一代技术,打造新的基础设施,为业务创新改造与新业态的诞生提供更多可能性。例如,智能手机的出现改变了游戏行业的开发模式,中小型游戏逐渐占据市场主导地位。传媒新质生产力将深化效应与底座效应相结合,产生叠加效应。叠加效应通过新技术之间的排列组合,产生广泛的社会效益,为业务体系增添新的属性,优化产业布局,打造创新生态。例如,孵化自清华大学的企业聆心智能发布了CharacterGLM超拟人大语言模型,让智能体具备个性,其多模态互动更有人情味。
三、推动传媒产业发展的三对矛盾
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认为,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最活跃最具革命性的力量,其首要原因在于,自然物质形态和社会历史形态对立统一矛盾运动中生产力发展的技术创新性和制度革命性。熊彼特的长波理论指出,技术创新会带来一次扩张性的经济长波。他的创造性毁灭理论指出,技术革命的传播并不是自动实现的,因此,制度供给能力会显著影响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新质生产力面对矛盾运动时,需要依托新型的生产关系调适经济系统,而这一调适过程也将带来遍及全社会的、整体性的变革。
从传媒产业的发展历程来看,大多学者认为,推动传媒产业发展的矛盾动力来源于金融力量的介入。例如,卡斯特将金融与媒体相互关联所形成的网络机制命名为“全球自动机”(GlobalAutomation),他认为全球媒体网络依托全球金融网络的支撑而建立,全球金融网络需要频繁搜集、感知和处理全球媒体网络中产生的信息讯号,从而做出相应的决策。这种网络机制是自发性质的,它并不依赖于固定且稳定的数学模型,也没有网络参与者进行有效监控,导致任何节点的信息震荡都会传导至整个网络,从而催生全球风险,并为传播革命提供社会动机与使命愿景。基于此,本文总结出三种推动传媒产业发展的矛盾:
(一)技术与价值的矛盾
传播模式趋于多模态化,传媒产业开始关注技术可供性[8]。然而,过度依赖技术会导致重技术轻内容价值,引发技术与价值的冲突。从现实案例来看,算法偏见问题突出,主要分为算法设计引起的初始偏见、算法运行产生的偏见和算法外部干扰导致的偏见三种类型。2024年,中央网信办等四部门印发《关于开展“清朗·网络平台算法典型问题治理”专项行动的通知》,强调“严禁利用算法实施大数据‘杀熟”’。同时,用户通过提升技术意识与数字素养,重建平台与个体互构关系,塑造新传播格局,化解技术与价值的矛盾。
(二)流动与边界的矛盾
沟通、互动不受限制是互联网的基本特质,流量商品化与沟通常态化促使海量数据产生,以广告为核心的各类商业模式出现。但是,全球化的互联互通属性会被数字边界所阻碍,导致用户互联网使用频率与沉浸程度降低。在流动与边界的矛盾下,主权国家为了维护利益,以国家动员的方式推动全球化的信息传播。例如,我国通过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QFII)和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RQFII)等政策框架,合理规范境外投资者在我国创新型企业运营和战略型科技研发中的参与方式和参与程度。
(三)供给与需求的矛盾
技术赋权普及了定制化的文化产品,用户的文化消费偏好呈现出个性化特征。但是,基于网络的文化生产受到网络所有者影响。定制化的文化消费受限于平台范围,而平台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个体在其他平台也能找到满意的内容。这种供给与需求的矛盾,加速了文化产品发展,让情绪价值、UGC内容与KOL群体的商业化属性尤为突出。、
四、传媒产业的发展趋势分析
(一)安全:价值观念冲突下的绝对理性选择
区块链是指运用分布式账本技术,将数据以区块的形式链接起来,保证其连续性和安全性,防止大数据分析滥用导致的偏见问题,并采用去中心化的方式,提升机构间的信任程度。在传媒领域,区块链技术与版权经济紧密相连。基于区块链技术的NFT将内容数据与版权信息“上链”,实现内容去平台化,确定内容所有权的归属。在企业端,区块链主要应用于供应链金融,使产业链上下游信息流通,融资渠道更加顺畅。但是,区块链维护和建设的成本较高。企业应评估风险类型、合作与竞争关系、产品价格与运营成本等因素,决定信息是否上链,按照何种披露程度上链。同时,供应链金融的链式结构要求数据要素全面整合,促进海内外市场信息流动。NFT体系与版权经济则强调守护文化价值,从而生成版权收藏价值,要求不断深耕内容创作,降低数据流动性。因此,二者存在争夺价值规范权的核心矛盾,需要寻求社会发展、经济要素流动、创意网络构建以及文化意义创造之间的平衡。
传媒新质生产力通过技术叠加效应,搭建了金融与传媒产业之间的互动平台。在互动过程中,企业端不断整合多元信息,构建全球化网络,媒介端则强化了个人意识与版权独立,二者在新技术所提供的框架下寻求绝对理性的战略选择。
(二)提效:能力建设与资源整合助力全球传播
AIGC技术具有生成式和资源整合两种特质。前者是AIGC与传统内容创作的根本性区别,多语言内容生成是AIGC的发展趋势之一,推动内容生产与信息流通全球化。后者则是AIGC能够实现的必要条件,大语言模型开发依赖于“大数据+大算力+强算法”。从传播能力来看,人工智能具有数据分析、预测与决策能力,提升了内容创作效率。例如,内容机构运用AIGC开发图片、歌曲、新闻等多模态内容产品。同时,AIGC被广泛应用于社交和娱乐领域。例如,MiniMax开发了基于大语言模型的AI聊天应用Glow,主打情感陪伴类社交。总之,用户情绪体验、社群情感纽带、社交互动模式的改变对信息流通和舆论环境产生了影响。
从传播路径来看,面对业务转型与市场拓展的压力,传媒行业不断寻求“出海”契机。IPv6+及相关技术实现了端到端的全面互联,不论是AI智能体、具身机器还是人类自身,都在全球网络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地址,为传媒业务“出海”提供了技术基础。全球化进程中,IP协议由IPv4转向IPv6,IP地址分配比率改变,推动了全球网络空间的治理模式变革和治理范式转型,为传媒“出海”带来新的契机。
“出海”传播路径搭建过程中,国家对资源整合的动员至关重要。工业和信息化部印发的《新型数据中心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21-2023年)》指出,要推动东西部数据流通路径的优化,促进云数网协同发展并建立联动机制,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布局海外新型数据中心。全国范围的网络覆盖离不开运营商之间的统筹协调,节点的部署需要参考权威机构制定的物联网体系标准,数据中心的建设则需要形成整合资源的联动机制。
(三)闭环:虚拟空间运营推动供需高度匹配
数字内容技术以人机交互提升用户体验,打造以元宇宙为核心概念的数字业务生态,改变传媒产品的供给形式,提升文化内容的传播效果。文化产品供应商建立元宇宙社区,将不同的文化主题植入多元群组、无限空间等元宇宙产品当中,借助智能终端设备让用户沉浸式体验文化产品与文化服务。例如,QQ音乐推出虚拟音乐嘉年华“TMELAND”,运用端云协同技术,打造融合现实与虚拟的数字时空,让用户在社区中能够创建虚拟形象,并参与直播和线上演唱会。同时,传媒产业借助元宇宙,提供人性化的产品与服务,激发了传媒产品这一“可选消费”的需求潜力。以工商银行为例,其着力建设数字员工体系,建立具有统一数字员工技术标准的AI中台,赋予数字员工独立的岗位身份,实现业务转型增效。此外,从平台世界主义的观点出发,数字基建打造“第三空间”,促进文化交流,赋予传媒产业创新活力。元宇宙技术作为传媒产业数字基建的典型代表,具有打造新传播生态和传播平台的潜力,通过将技术与运营有机融合,有效解决了传媒市场中供给与需求之间的失衡问题。通过传媒新质生产力的叠加效应,智能合约以其安全性保障和多模态体验感打造,满足了用户对媒体产品的个性化需求。虚拟社区则推动全球化整合,促进多元文化产品的供给。由于元宇宙的内容共享与平台共治机制,供给与需求的错配概率降低,促使情绪价值商业化属性回落,内容创作专业化、精品化发展。
五、传媒技术变革带来的复杂问题
(一)技术成熟度与应用落地困境
目前,传媒新质生产力正在加快形成,但相关技术成熟度有待提高。例如,AI视频生成技术难以准确模拟复杂场景,对因果关系的推理并不准确。OpenAI承认,Sora生成的视频可能包含不合逻辑的图像和混淆的空间细节。同时,现有关于传媒技术的研究局限于传媒领域,对数字经济、传媒经济与其他行业之间的关联关注较少。近年来,数字文化场馆等数字内容产品涌现,PPP等文化产业投资模式成为经济热点。我们应关注传媒新质生产力与实体经济的融合效能,不仅要考量内容特性与技术的匹配程度,还应关注技术商业模式落地的可行性。
(二)虚拟化与数据化下的身份认同难题
传媒新质生产力创造的是带有思想属性的内容产品与文化产品,会带来舆论传播模式的转变以及全球公共领域的转型,衍生出诸如网络身份认同等复杂问题。莎草纸构建了媒介帝国,电视剧塑造了传播仪式,而互联网与智能手机则打造了趣缘社群。但是,下一代互联网与人工智能更多强调全球化浪潮下数据资源与经济要素的整合,而非个体在技术环境下的价值感知与文化体验。例如,区块链的身份识别技术类似于一种客观存在的电子身份证,而虚拟空间下的身份营造缺乏社会真实性。因此,在有效发挥传媒新质生产力创新效应的同时,还应注重夯实国际传播效能,不断巩固文化主体性。
(三)媒介堆叠引发用户信息认知超载
长期以来,媒体是连接信息与社会大众的重要桥梁。恰当使用媒体会提高用户对社会话题的了解程度,而过度使用媒介则会导致信息接收与认知过载,助长用户的焦虑情绪。媒体上的负面信息会误导用户,媒介互动则正向影响用户态度。因此,要把握复杂的传媒机制,充分应对传媒新质生产力下的新型生产关系,恰当发挥媒体的议程设置能力,持续提升传媒机构的公信力,维护新闻内容的真实性,确保信息渠道的可靠性。
六、结 语
传媒新质生产力重塑了传媒生产流程,推动内容质量优化提升以及文化产品大规模生产与出海,促进传媒产业与其他产业有机融合,拓展形成创新应用,赋能社会高质量发展。传媒机构必须坚守价值高地,只有将技术创新切实转化为内容创新、文化创新与思想创新,才能发挥传媒新质生产力的正外部性,推动传媒产业高质量发展。
